【雨洒梅花岭郑纯方扬州的雨,是多情的泪,纷纷扬扬挥不去。当地人说,扬州一旦下起这样的雨,不见雪花不会晴。偏就在这样的日子里,我一心要去拜谒史可法纪念馆。淋湿的不仅是】
雨洒梅花岭
郑纯方
扬州的雨,是多情的泪,纷纷扬扬挥不去。当地人说,扬州一旦下起这样的雨,不见雪花不会晴。偏就在这样的日子里,我一心要去拜谒史可法纪念馆。淋湿的不仅是衣襟,还有凝重的心。也许天公通晓了人意,泪水也有些禁不住似的。
史可法纪念馆原名史公祠,坐落在广储门外梅花岭畔。梅花岭,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。我想象着那素洁的梅花瓣上应当浸润着点点血色霞光。冬天还未到,梅花初含苞,正好啜饮着雨汁做一点精神上的准备吧。我缓步跨进纪念馆大门,恍然觉得开封与扬州就近在咫尺了。仿佛英雄史可法伸开巨大的臂膀一搂,两座历史名城就亲如兄弟般地拥抱在一起了。因为,史可法是开封(祥符)人,却为保卫扬州而壮烈殉国,岂不是一个人连起了千里之遥两座城么?
其实,史可法的确一人成全了两座城池。
先说开封。一个地处中原的历史文化名城,多少年来尽管历史地位不断下滑(由都城而省会而省辖市),始终有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”的那么一种皇城人的派头。这里不缺少帝王将相文韬武略。不缺少才子佳人风花雪月,就是一个普通的市民也多少带点儿精明、算计、义气,外加上显而易见的自负自居。这里出过眼睛向下、虚心向孟子请教治国之道的梁惠王;出过能言善辩、纵横天下的一代奇才张仪;出过招贤纳士、重用人才的信陵君:出过因为一首《黄鹤楼》诗让诗无敌的李白刮目相看的崔灏;出过执法如山、铁面无私的清官包拯(但包拯不是开封人,是合肥人);出过忠诚爱国、一门英烈的杨家将(杨家将也不是开封人,是山西人);也出过号称“南秋(瑾)北刘”中的女革命家刘青霞。它所欠缺的大约也就是燕赵之士的那种慷慨悲歌、大义凛然的英雄大气吧!但恰好又由史可法填补了这项空白。他在扬州仅仅十天的时间,却用生命完成了开封人另一面性格的辉煌展示:忠诚、爱国、大义、爱民,清正廉洁,文武全才,视死如归。宛如女词人李清照因为“人比黄花瘦”等绮丽词章被冠以婉约派之名,终于也有了“至今思项羽,不肯过江东”的金刚怒目式。这倒是开封人更可引以为傲的一个资本。
再说扬州。在许多人的印象里,扬州是一个“烟柳繁华地,温柔富贵乡”,自古以来就是达官贵人、诗家墨客诗酒游乐的地方。晚唐诗人杜牧可以说才华横溢,时人把他与李商隐并称“小李杜”,名声可谓高矣。他曾应淮南节度使牛僧孺之邀,赴扬州任节度推官,后转为掌书记,监察御史里行。牛十分器重颇有才华的杜牧,“凡文词之事,皆出书记”,对外接待答辩,也委托他办。可是杜牧并没有好生地做官,却与娼楼歌妓每每交好,很有点儿“锦袍玉带多拘谨,乐不思蜀醉此生”的味道了。直到后来离开了扬州,仍念念不忘那里的歌舞宴乐,眷恋之情萦绕于心。有诗为证:青山隐隐水迢迢/秋尽江南草未凋/二十四桥明月夜/玉人何处教吹箫。《红楼梦》中写的黛玉的父亲林如海也曾是扬州一位负责盐运的官员,当年林府乃是这里的名门望族,据说他的政绩和名声都不错。林黛玉在病入膏盲时还念念不忘梦里扬州,不住地感叹;父母若在,南边的景致,春花秋月,水秀山明,二十四桥,六朝遗迹……诸事可以任意。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,相传也是以扬州的园林为背景的。这里的秀丽风光也多是与诗人居士等有着不解之缘的。凡此,扬州之美、之秀、之文、之雅、之风流、之享乐等等,应有尽有了,惟一缺憾的仍是史可法这样的大丈夫气概也!所以,短短的扬州十日,绝不仅仅是史可法全其名节、成为一个时代大英雄的特别时段,也是历史给予扬州一个机遇,得以展现刚烈强悍、威武不屈的性格风采。偶尔露峥嵘,就消除了一漫长的历史误会:除了“烟花三月”,还有“绿扬喋血”!这也许就是扬州那场大悲剧的喜剧余音。见仁见智,大约总不是一个开封旅游者的牵强附会吧。
还应该感谢那位写出千古名剧《桃花扇》的孔尚任先生。生活窘迫,不得不卖掉心爱的马,穷得几乎“离唱莲花落不远”的程度,他仍旧大义凛然地写出了史公“为国事,不顾残躯”的壮哉之气:领着一枝兵/和他三家傲/似垒卵泰山压倒/你站住繁华二十四桥/竹西明月夜吹箫/他也想隋堤柳下安营巢/不教你蕃嫠观独夸琼花少/谁不羡扬州鹤背飘/妒杀你腰缠十万好/怕明日杀声咽断广陵潮。他不拘史实,让史公在恨与爱的痛彻肺腑中“看江山换主,无可留恋”而慨然沉江殉国。因为史可法,开封与扬州可以说同时完成了自己的城市性格史,找回了久藏于内的精神主体。所以,它是英雄用生命写下的血色诗篇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宏观题旨啊!
暮秋时节,扬州多雨。那雨总是不停地洒落在郁郁葱葱的梅花岭上。古老的梅花岭耸起英雄的脊梁,便将那雨点点吸入冬梅的苞蕾,一经雨收雪飞,漫岭的梅花吐艳流芳,于是,扬州便绽开了最美的笑容。
小题1:阴雨绵绵的日子,作者为什么仍然“一心”要